大美新疆,圣洁西藏,是多少人心中最美丽神圣的向往。去新疆,犹如去西藏,总是需要最长久的酝酿。当西藏早已成为萦绕我心的美丽回韵时,日趋升级、频繁发生的极端暴恐行为却让我的新疆之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搁浅。最终,在隐忍徘徊多年之后,也许是6月新疆沁绿的草原和繁盛的野花实在太过吸引,也许仅仅只为了传说中霍城薰衣草那神秘的紫色,我终于不顾一切地选择了新疆。在6月,向远方,向最远的远方,去投奔那大片神奇的紫色。或许是上天安排,或许是机缘巧合,这竟然是我遍行中国的最后一个大站,此次始发于6月8日,对于我,意味着一个重要的时刻,从飞机挣脱地心引力那一刻。
    不到新疆,果然不知中国有多大!不到新疆,果然不知中国有多美!12天行程里,充斥视野的永远是漫山遍野的山水风情,始终是遍布街巷的风光人文,我痴迷,我癫狂,归来更不知由何落笔,只能别无选择地任由思绪驰骋,如此这般地“信马由缰”开来……
    第一站,南疆,喀什
    哪怕对于我所问到的每一个新疆人,此刻的喀什亦是险途。我揣着一颗忐忑之心登上成都乌鲁木齐—喀什的航班。邻座是维族,中年人,没有交流,看景,看书,闭目,养神。不知是哪一觉醒来,时间已延伸到傍晚,舷窗外,北半球漫长的黄昏在次第展开,和内地2个小时的时差让我们向西追逐着太阳而去,渐渐升起的夜色又渐渐消散,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敞亮,风景越来越异样。皑皑雪峰衬托之下是连绵不绝的干山,红色与黄色交织,更大片的是焦渴的戈壁大漠。邻座主动凑上前,告诉我,那是天山西天山,从它的最东面起点哈密星星峡至此,已绵延了1000多公里,还将西向出境,延续1000余公里。他说的竟然是标准的普通话,话题打开了,隔膜消释了,又聊了很多。此刻,飞机在能明显感觉到摇摆的大风中降落喀什。喀什经年多大风。
    据说,不到喀什,不算到新疆。
    这里有地势苍茫、地貌荒芜的帕米尔高原,卡拉库里湖残酷蛮荒背景里的慕士塔格峰冷峻而内敛,以近乎悲怆的方式致敬苍凉。从乌鲁木齐通向红其拉甫口岸的国道314沿线成排的白杨钻天,胡杨挺拔,间杂着耐旱抗热的低矮的红柳、沙枣和梭梭柴,更多路段却寸草不生。山崖下借巨石之势搭建的古丝绸之路的驿站犹在,高坡上悠远年代的巨大烽燧依旧挺立,远方的西昆仑正风尘漫卷。喀什,有喀什噶尔和叶尔羌河流过,竟也是一片绿洲。
    这里是维吾尔族风情集中凸显的地方,90%以上的人口是维吾尔族。在穆斯林圣地艾提尕尔清真寺旁的民族工艺品一条街,在中亚最大的农贸市场喀什大巴扎,满街都是鼻梁高挺、眼眶深陷、皮肤白皙,穿着爱得来丝,戴着维族小花帽、艳丽头巾包面的俊男靓女。对于本来就少而近期更是稀有的零星游客们,店主们满心期待地用不够熟练的汉话搭讪着、招徕着,态度友善,尽管大多数时候生意并做不成。
    在喀什老城区,大部分老房子被原汁原味地保存下来。房屋都是土坯建造,一到两层、三层不等,房屋错落、空间狭小,家居极其简陋,院落多有讲究,在不大的地方搭有廊架遮荫,下设床榻纳凉。女人们坐在床榻上动作娴熟地刺绣,男人们悠闲地倚靠在门口,和过往的熟人打招呼。对游客的合影要求他们多很配合,一位面容亲切的维族老大爷对每一位合影的姐妹都以手抚头,并报以父亲般的慈祥一笑,很是感人。
    第二站,东疆,吐鲁番
对吐鲁番,我最期待的,莫过于交河故城。交河故城是世界最大、最古老的、保存最为完好的生土建筑城市,是中国保存了2000多年的最完整的都市遗迹,是唐代著名的安西都护府的最初所在。交河故城在公元前2世纪至5世纪由车师人所开创建造,是车师前国都城,历代由汉族及吐蕃、回鹘等各少数民族持续兴建,至唐朝为鼎盛时期。到元朝末年,吐鲁番地区陷入连年战火,交河逐渐衰落、废弃。故城整体建造在高约30余米的土质高台上,形成了外围防御的一道天然城墙。城内房屋多由土台向下直接掏挖形成,墙壁厚实、街道深陷,形成了城内防卫的第二重天然屏障。从空中俯瞰交河故城,官署、民居、军营、寺庙齐备,整个高台的形状恰似一枚枯叶,漂过2000余年岁月的河流,编织了若干历史的丝缕,忧伤凄婉;又像一只小船,不幸搁浅在多年以前的某一天,至今,依然残存,只是,在不起眼处,早已长满骆驼刺。
在吐鲁番,除了见证写就历史的交河故城,除了地表温度高达62摄氏度的火焰山,除了烈焰之后凉爽宜人的葡萄沟,惟有坎儿井形象地解答了我多年来的一个疑惑,原来如此!从天山到吐鲁番近60公里的过程是一个整体高差达1400米的大斜坡,这才有条件造就由北向南、从高到低、借助地形、大规模挖掘的坎儿井,让水往低处流,将天山融化的雪水和地下水汇聚成流,引向吐鲁番,形成炙热盆地里星星点点来之不易的绿洲。坎儿井建造始于西汉,历代都有续建,由挖掘和清淤提土的竖井和防蒸发的地下暗渠组成,工程浩大,挖掘艰难,而它的总数竟有1100多条,长度竟达5000多公里,不由人不心生感叹!坎儿井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被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工程。
    第三站,北疆,喀纳斯。
    6月的喀纳斯不是最好的季节,喀纳斯的美景要待秋叶红,我最向往的禾木也正在修路,没有时间也没有勇气骑马深入,喀纳斯于我是些许的遗憾。
    但是,去喀纳斯的一路却给了我不一样的欣喜。
    途经布尔津五彩滩,额尔齐斯河一岸遍布水蚀而成的雅丹地貌,成片红色、黄色、褐色石滩自由延展、形态各异,充满极端玄幻的意味。河的另一岸则生长成片的胡杨林,枝干遒劲,风影摇曳。远处多到如排兵布阵般的大风车随风势旋转,时缓时急,韵律悦动。同样属雅丹地貌的乌尔禾魔鬼城,数万年风蚀之后的黄色砂岩体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姿态,在我看来,它们存在的意义并不在于像什么或者不像什么,而在于阅尽狂风之后它们依然存在,最终存在,并屹立不倒。魔鬼城的远近有成群的彩色抽油机不倦地上下摇摆,是克拉玛依百里油田的一部分,它们给周围古老的景象注入了新鲜的生命力。
    白哈巴喀纳斯景区的延伸,我对白哈巴的影像停留在众多媒体图片营造的参差的金色桦林萦绕中的原始自然的图瓦人村落,清晨的轻薄雾气混合着淡淡炊烟升腾,原木垒造的尖顶木楞屋隐约错落其间,仙境一般。而我们去到白哈巴时正是太阳朗照,意味消减了不少。但是,在路上,却猛然遭遇了我极其期待却始料不及的大风景,这就是《中国国家地理》上大肆渲染的堪称新疆新人文景观的大转场。此时正是夏季高山牧场成熟的时候,到了转场季节的牛羊马匹是圈不住的,它们会比主人还急切地上路,去追逐这一季丰美的水草。迁徙的路途可达数百公里,迁徙的时间可达一个月之久。有路有水草的地方它们走自己的路,没有牧道的山崖峭壁间它们只好挤上公路,来往车辆也都已经习以为常地停下,等待它们通过。面容黝黑、饱历风霜、衣衫单薄的哈萨克牧人们催马扬鞭,驱赶护卫着成群的牛羊马匹从低缓处的冬春牧场向高处进发,上千头的牛羊马匹都自觉地以家庭为单位,切割成若干群体,急切地向着水草肥美处逼近,一路掀起漫天烟尘。新疆这种高海拔草甸和低海拔草场结合的特殊地形条件让转场成为必然,夏天他们往高处走,秋冬他们往低处走,牧民祖祖辈辈的经验之传让他们通过大规模有规律的转场保证了牧场的合理有效利用和储备冬草的需要。放牧的主要是哈萨克人,哈萨克人,也许,是新疆最后的游牧民族,游牧还将继续。以后,在果子沟,在其他地方,我们又陆续见到了更大规模的转场,浩浩荡荡,煞是壮观。
    喀纳斯,贾登裕的某个黄昏,已是晚间9点半,太阳正在落山。暖暖的余晖照亮了大片原野,山脊上光亮处和阴影处变幻交织。静静的草场上,绽放如雪莲的哈萨克毡房飘起梦呓般的缕缕炊烟,一头小羊偎依在羊妈妈身下吃奶,温情四溢。一束神奇的光线短暂定格,将此时此刻所有景致描绘得通体橙黄透亮。几头小牛踏出一片薄薄的烟雾,绝尘而去,蹄下的牧草折射出金丝银缕般纤细的美丽。
    第四站,西疆,伊犁
    初到伊犁,绿色满眼,空气湿润,颇有一番塞外江南的景象,在新疆其他地方所感觉到的干燥不适完全没有了。不到伊犁果然不知新疆之美。
   那拉提,被称为“空中草原”,是山间谷地和坡地结合的立体草场。草场并不辽阔,牧草也没有完全长高,均匀平铺的浅绿嫩草间间杂着零星的红花、黄花、白花、蓝花,富有生命的意趣。近处的山丘上草场延续着,山形妩媚多变,褶皱细腻柔和,牛羊在山坡间徜徉。几匹伊犁马在山坡的最高处耳鬓厮磨、扬鬃尥蹶,黑油油的毛色光亮无比,成就了澄湛的蓝天与变幻的白云间生动的剪影。再远处山势渐高,绿色草甸间分布着大片墨绿的冷杉、云杉,极富层次,更远方,雪山修长魅惑的幻影在招摇。
    在果子沟底通行,两旁高山上是成片的野果林,好多不知名的野果树正绽放各色花朵,黄澄澄的野杏都已挂果。远望果子沟大桥,蜿蜒优美,高高在前。汽车三绕两绕,短瞬盘旋,就已冲上大桥,之后通过隧道,随即眼前一亮,高山之上,突然出现一个大湖,人们发出一片欢呼。赛里木湖,山脊梁上的大湖,“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是大西洋暖湿气流最后眷顾的地方,天蓝水阔,水天一色,天山雪峰在凄美如泪滴的椭圆形湖面投下深深的倒影,轻飏的蒲公英在湖畔漫飞。
    6月的新疆,如果错过了薰衣草,就是最大的遗憾。当普罗旺斯和北海道的薰衣草离我们如此遥远,霍城薰衣草就成了我们最好的选择。霍城薰衣草整体种植面积虽然达2万亩,单片的面积并不够大,满足不了我们拍摄的要求。倩倩、小王,我们几个想法一致地相约成伴,包了一辆车,载我们去遍寻花草。最终,在65团8连,我们幸运地和这些紫色精灵们相遇,享一场浪漫的紫色邀约。虽然今年天气偏冷,盛花期未到,花开并不浓艳,在绿树缭绕中,大片的紫色薰衣草竟也成串成簇、浅浅淡淡,这些紫色的花朵在微风中生动地飞舞,优雅又高贵。辛勤的小蜜蜂们在花丛中快乐地欢舞,撩人的花香并不馥郁,也只是浅浅淡淡、幽幽远远,满足了我内心深处多少神秘的梦想。6月,在新疆,在最远的远方,我们终于追逐到那大片神奇的紫色,美妙幽香,暗香残留。
    清晨,6:50,伊宁返乌鲁木齐的归途列车上,我们见到了今生所见的最美日出。浑圆炫目、橘黄冷艳的太阳从黢黑的山峦间一点点跳出,将天空、大地和整个世界染成一片通红,田垅发亮,树影婆娑,这就是日出的颜色!我凛然一悟:历尽旅程之后,当你嗅着身上满满的烟尘味儿时,也许,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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